《北流侬的异闻录》（二十八）大冬滋传奇⑦另一个版本，骨灰级的。。

小小小

（二十八）大冬滋传奇⑦另一个版本，骨灰级的。。。

      关于大冬滋传奇的另一个故事，并不呕血。一个脑瘫的痴儿，一个单亲的妈妈。他们相依为命。。。

       听说大冬滋未出世时，爸爸老是往死里打妈妈。大冬滋在娘胎时，一天，父母吵架，他爸爸一脚把妈妈推倒在地，大声骂了句：老子受够了，就这样冲出了家门，再也没有回来。。。
      那天，妈妈在床上呼天哭地鬼哭狼嚎什么死仔、粪箕掘、扒灰佬、死佬爽、雷公劈，整整闹了一天一夜，用各种粗话骂得河干水尽。最后羊水来了，端出一盆血水，硬是把怀了七个月的大冬滋生了下来。好在母子平安，一切顺利。。。
      可是，那天之后，再没人见过爸爸。有人说，大冬滋的爸爸怕被大冬滋妈妈报复，跑了。
      大冬滋妈妈泼辣能干，耕田种地农忙闲活无所不能。一播一收农忙时忙农活，闲暇时做些小卖卖，母子俩糊口绝不成问题。
      可渐渐的，大冬滋的妈妈发现有点不太对劲，儿子三岁了依然不会说话。连句简单的妈妈都叫不出来，无论有没有人逗他，见人都是痴痴的傻笑。妈妈心里不由生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。

      一个周末的午后，大冬滋妈妈带他到城里的医院检查，一上车大冬滋就一直大叫大笑，怎么哄都不肯停下来，引来车上的乘客纷纷指责。妈妈紧紧抱着儿子，两行热泪缓缓流下。
      当来到医院时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，诊断结果依然让她绝望。。。儿啊。。。我该拿你怎么办？
      回家的路上，妈妈没再坐车，她牵着大冬滋披星戴月一点点的往家挪。每走一步，妈妈耳畔就响起医生的宣判一一因为当年难产导致孩子缺氧，脑发育迟缓综合症，俗称脑瘫，这是治不好的。。。
      大冬滋走了一会儿就行不动了，哭着喊着却不会说要抱抱。妈妈看着儿子无神的双眼，突然甩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。。。
      后面儿子的哭声越来越大，妈妈却越走越快，越走越远。。。突然，她听到一声模糊的叫喊：妈一一妈！她愣住了，眼泪汕涌而出，她又掉转了头。当她来到儿子面前时，大冬滋早就不哭了，鼻涕挂在脸上，冲着她傻笑看着妈妈，她开始怀疑刚才那一声妈妈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。她长叹一口气，把儿子背在身上，继续往家走。
      从那天起，妈妈越发省吃俭用，她怕她死了就没人照顾他了。她要攒钱给他娶媳妇儿。村民劝她不要白日做梦了，一个弱智要花多少钱才能娶到老婆？妈妈也不确定，但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，挣钱！拼了命的挣钱！泡在品不完的愁苦里，做不完的活儿里，这一辈子好像长的没有尽头。可妈妈不敢停下，无论多苦多累，只要看见儿子那双无神的眼睛，她就能重新变成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！多少个晚上，她抱着儿哭，哭完继续干活，像没事人一样，又像猪狗一样绝望而顽强的活下去。不久，大冬滋已经能说一些表达需求的简单的话了，比如吃、睡、走。。。也知道每天拾一把菜叶放在猪圈里。妈妈累的时候给她倒杯水。但再多一点的就不会了。。。
      终于到了娶妻的年纪。妈妈开始在村里物色。她知道没人愿嫁一个弱智，所以，她一定会发自内心地对媳妇好，用她的有生之年极力帮衬孩子的小家。她什么都没有，有的只是一腔诚意和一针一线，一饭一蔬省出来的20万。知道她的彩礼有20万，有几户人家动心了，主动上门来看。但看到儿子的实际情况后，要么家长不满意，要么女孩寻死觅活的不肯嫁。总之都没了下文。
      妈妈几乎愁白了头。这么多年的心愿，看来是无法实现了。她几乎放弃了，实在不行就跟儿子相依为命，大不了自己死的时候把儿子也带走。。。
      就在妈妈快要绝望的时候，竟有户人家主动找来，而且这户人家的女儿出落的还挺漂亮。愿来，她家的小儿子在城里撞了人，急着赔药费，迫不得已只好赶紧把女儿嫁掉。
      妈妈感激涕零。她发誓会对人家姑娘好，终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，把姑娘娶回了家。姑娘来家也不说话，闷闷地坐在床上，妈妈懂得她的心思，说，孩子如果你实极接受不了，可以先跟我住。姑娘泪眼婆娑地抬起头，大冬滋死死盯着姑娘看，边看边傻呵呵地笑。妈妈心里酸涩难忍，想说点什么，却又实在内疚，只能转过头擦眼泪。
      就这样2个月过去了。姑娘好像认命一般，同意和大冬滋住在一起了。妈妈有点想哭，如果你们给生个健康的宝宝，那她就可以放心地去了。想着想着，妈妈多年愁苦的老脸，终于漾出舒心的微笑。

      半个月后，姑娘怀孕了。妈妈大喜过望，在乡下女人怀孕压根不是什么大事，但妈妈早早地就不让姑娘做事，每天把饭菜端到床上吃，给她倒水放生姜泡脚，而且，妈妈顿顿不是肉咩就是给姑娘做鱼。把刺挑拣的一干二净。吃鱼聪明，她盼着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孙子。大冬滋也开窍了似的，每天主动干活，呆滞的眼球也活泛了起来。妈妈觉得自己半生的苦终于有盼头了。
      可是，一天早上，大冬滋突然冲进妈妈的房间，语无伦次地嚷嚷着，手往自己的房间指。。。妈妈心里咯噔一下。。。不好！
      等妈妈跑来一看，衣橱里所有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。床头上放了封信，底下压着40000块钱。妈，我走了，孩子是别人的。您对我好，我实在不忍心骗您。20万彩礼剩下4万希望您不要为难我爸妈。。。
      妈妈捏着信，一张脸老泪纵横，绝望的瘫倒在地上，她一步步地往亲家家走要个说法，一定要去讨个说法。
      亲家不在家，求告无门。妈妈突然松了口气。看到她们又能说什么呢？要钱吗？什么都不重要了！还能留给自己的傻儿子吗？钱于他而言不过是废纸，她缺的是人，是能照顾儿子的人。
      姑娘走后，大冬滋痴傻的更厉害了。经常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。妈妈也疯疯癫癫的饭也不做，还逼着痴儿去拾垃圾。不仅让他拾，自已也跟着拾。遇到人家丢的吃的，她还逼着他吃，他不吃，妈妈就按着他的头让他看，让他闻，告诉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。大冬滋虽然傻，但力气大，被妈妈按的没办法，他就开始还手。妈妈竟奇怪的生出一丝欣慰。我儿被我养的健健康康结结实实，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么好的身体，妈妈打不过他，只好找来根鸡捞。他虽然力气大，但胳膊没有鸡捞长，被妈妈打的吱哇乱叫。邻居看不过去，都上来劝，不能这样打，打伤了怎么办？妈妈不听，儿子被打的受不了就跑，竟然一直跑到老丈人家门口。然后，一屁股瘫坐在他家门口喘粗气。妈妈擦着眼泪继续用鸡捞抽起来，儿浑身抖了几下，突然口齿不清的喊了声妈。。。妈妈。妈妈的鸡捞嘎然落地，抱着傻儿哭的惊天动地。揉着心口嚎，儿啊。。。我的儿啊。。。大冬滋也哭了，边用手指蘸着吐沫去抹身上被打破的地方。这是妈妈教的，哪里破了就用口水涂一涂，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。但妈妈这样教他他便学会了。
      突然，岳母家的门开了。这是媳妇走后她们一家人第一次露面。岳母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，然后，把手里的饭盆放在了地上。里面有鸡蛋还有肉。傻儿两眼放光，奔着碗就爬了过去。妈妈眼疾手快，用鸡捞在傻儿身上狠狠地抽打。痴趴在地上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。岳母一惊，她自己也知道把饭盆放在地上太侮辱人了。跟喂狗似的，可她没想到，妈妈竟然把那碗饭菜尽数倒在地上。接着，把痴儿拖到饭食面前，虽然鸡蛋和肉脏了，但折腾了一天，又累又饿，终于不管不顾地大口吃了起来。妈妈笑了，她从来没有笑的那么放松那么舒展。儿啊。。。妈妈快走了。。。快死了。。。用不着医生审判，妈妈心里有数。。。你要看清楚，闻清楚，吃垃圾也要活下去，儿啊。。。你爸一推没把你摔死，我更不能让你去死。。。你是妈妈的心头肉。妈妈给了你生命，却没法永远保护你。但我至少要告诉你怎么求生？怎么活下去？我做到一个母亲没做的剩下来就靠你了。。。
      那天之后，大冬滋学乖了。妈妈带着他在垃圾堆里一点点翻，把能吃的，能卖的都收起来。再后来是痴儿带着妈妈背着个大大的蛇皮袋，仔仔细细的翻找，一老一壮，两个身影，走遍周边村庄，大街小巷。但妈妈知道光会捡垃圾是不够的。她在一个日头高照的午后，洗了澡，换了身整齐的衣服，把这些年攒下的零碎，郑重地给亲家送去。亲家心里有愧，不肯收。妈妈塞在她手里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我儿现在已经学会拾破烂了，日后还请你们帮忙卖掉。卖了后给他一些剩粥剩饭就行，分批给。。。我不图谁能真心待我儿，除了母子亲情，哪有无缘无故的好？只要孩子的劳动能换来所得，能好好的活下去。。。
      夕阳西下，妈妈走了。走的很安祥。后事是岳母家帮忙料理的。痴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众人埋妈妈的时候，他还坐在旁边傻笑，也学着用手把土往妈妈身上堆。堆着堆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，拱到妈妈的墓碑前，看着妈妈的照片大哭了起来。
      那一刻，大冬滋也仿佛变成一个清醒的孩子，健健康康的孩子！懂得了怜惜母亲，舍不得母亲的离去！墓碑上的妈妈，看上去笑得很安心。她的照片下面是痴儿亲手刻的碑文，上面没有妈妈的名字，只有两个字一一妈妈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