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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二叔公去邻村给人阉猪。正干着活呢,就听一阵喧闹,有个农妇突然肚子疼得厉害,在大床上翻滚,豆大的汗粒直往下掉。二叔公这人急人所急,当下就毛遂自荐。只见他从地头随手抓了一把瓦烁叶(这瓦烁叶可是胃肠炎良药),又扯了几张符纸,嘴里念念有词地画着符,一股脑儿全放进嘴里嚼碎成渣。接着,他又取来一坨黑乎乎的东西,用手碾搓成粉末,让农妇的男人接着。然后吩咐他冲碗滚水,微温了让农妇服下。做完这些,二叔公就拍拍屁股回去了。
后来,二叔公就在家里睡懒觉。正睡得香呢,忽听门外有人喊:“二叔公,二叔公!”二叔公从光窗口往外一看,嘿,这不是昨天那农妇的男人嘛,还带着好几个人,手里大包小包地拿着东西。二叔公不觉一愣,心里犯嘀咕:这咋回事儿?莫非那农妇……看来事情不妙,二叔公就不敢出门,赶忙叫二叔婆出去回复,说自己去外地阉猪还没回来呢。
等那些人走了,二叔公才爬起来。一问才知道,原来是二叔公医好了那农妇,人家是来答谢的。带来了好多瘦肉、一罐山茶油、两大袋荔枝和面条,还有 500 块现金呢。想那坨黑乎乎的东西,想必就是人们常说的百草霜。这么看来,二叔公还真对症下药,把农妇给医好了。
原来二叔公是阉猪的,怪不得人们常叫他阉猪佬、阉猪佬。不过,听说二叔公是个怪人,这还是头一回听说。
说他怪,那是指他办事非常独特。就说阉猪吧,别人阉猪,那工具都是一套一套的,又是阉猪刀,又是消毒的碘伏。可二叔公呢,就一块碎玻璃,一割,完事儿。完事儿后,再把镬底蒌(锅底灰)往伤口上一撒,嘿,就这么粗暴简单,猪就阉好了。你说这奇不奇?
说到阉猪这事儿,其实就是给猪做绝育手术,让猪不再能生育。在农村,养猪就是为了让它们长得又肥又壮。劁猪和骟猪这两个词,其实是一个意思,都是说把猪的睾丸和卵巢给割掉。这样一来,猪就不能再生育了。猪一旦被割了这些部位,就算它们心里还有那种想法,但已经没有了那个功能。没有了这些心思,猪就会安心地吃、安心地睡,然后只管长肉长膘。这就跟以前的公公“太监”一样,没有了那点能耐,也就安心了。
说起这二叔公啊,大概解放初期生人,生卒年月咱也不清楚。他年轻时,常常踩着一辆破旧的二八杠自行车,那车啊,除了铃铛不响,哪都响,叮叮当当吱吱喳喳的,整个一行走的“交响乐团”。人们戏称他“阉猪值侧,烧火烂卜”。他就靠这辆破车,在北流、民安、塘岸、清水口等一带转悠,给乡亲们阉猪。那时候,他生意还挺好,四邻八舍的都来找他。
可这二叔公啊,做事儿总是那么不靠谱。他阉猪后,不出三天,那猪十有八九得出问题。远处有户不知底细的人家请他阉猪,结果当场就给一头健壮的仔猪阉废了。主人责怪他,他却满不在乎地笑:“昨天阉废的那头比你们家的这头还要大得多呢!”这下,乡亲们可算是看明白了,这人脑子有问题!于是,“劁猪疯子”的名号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。
可就这么个“疯子”,有时候却让人刮目相看。有一次,他又来到咱们村子,那时候他已经没啥生意了,但还是走村串巷地转悠。那天,他正往大龙眼树这边走来,当时,几个小孩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呢。突然,被我在抓小鸡时扯脱了裤子的女孩尖叫了起来,说:“你再疯疯,信不信阉了你!”村里的小孩子们看到怪人阉猪佬,吓得都跑回了家。那个小女孩又说:“同晚我爸妈睡觉时惊……亚爸和亚妈……像我们玩老鹰捉小鸡……亚妈怼着亚爸说,只死仔疯死咁疯,信马信一脚踢你落床地底,嘻嘻嘻……”可是这个阉猪佬,大人们也都不想理他。只有一位老爷子胆儿大,躲在大槐树后面想看个究竟。老爷子看见二叔公瘦高个儿,马脸,穿着打了补丁的黑长衫,肩上挎着个发白的布袋,里面装的估计就是那碎玻璃了。
这二叔公啊,真是个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怪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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